阎崇年论——《石灰吟》不是于谦作品

  查今人有关专书,《石灰吟》的作者,或不载出处,或含糊其辞,或出注失据。今见明、清八种重要版本的于谦诗文集,明代的五种不同版本的正文,都没有载录《石灰吟》一诗;清代的三种不同版本中,乾隆《四库全书》本没有收录《石灰吟》,清末光绪年间的《于肃愍公集》收录《石灰吟》,是踵袭康熙年间于继先的《于忠肃公集》。
  今见最先收录《石灰吟》的于谦诗文集,是明隆庆年间于懋勋刻本《于肃愍公集》的《附录·补遗·诗》。此书问题较多。(一)书名著录错误。于谦弘治二年(1489)谥“肃愍”,万历十八年(1590)谥“忠肃”,此书为隆庆刻本,时在谥“肃愍”后,谥“忠肃”前。该书卷首均称“于肃愍公集”,封面后配,误题书名。(二)版本驳杂混乱,明人原刻与清人后刻混杂在一起。(三)于懋勋为于谦义子于康五世孙,在于谦死后110余年,刻书没有提到《石灰吟》。(四)雕梓时间错杂,原刻应在隆庆末年万历初年。(五)附录疑点颇多。其中的《补遗·诗》版框、字体、纸张、款式等与原刻本都不同,似是清人所刻。清补配刻本或在康熙后期或在乾隆后期。《石灰吟》如由于懋勋收录,不将其收入《七言绝句》卷,不可解。
  《石灰吟》首次在于谦诗文集正文中出现,是在于继先编辑的《于忠肃公集》。此书成书时间在康熙末年,比成化年成书的《节庵存稿》晚245 年;成书地点在河南开封,与嘉靖年成书的《于肃愍公集》同在一地;成书经过系康熙末年于继先被举为先世名士后裔,又受访求遗书命,遂献先祖文稿,请人作序、捐赀、刻印。是书多出《石灰吟》一篇,未加说明;成书之人自谓于谦三子于广十世孙,但于谦仅有“独嗣”于冕,如确如于继先所述于广潜逃考城冒姓裴,在于谦平反后应见于文献记载;嘉靖时刊刻《于肃愍公集》,未见于广子孙献出先祖诗文。据此,于继先辑《于忠肃公集》不可靠。
  《石灰吟》的最早出处,是明人孙高亮成书于万历年间的章回体历史传记小说《于少保萃忠全传》。书中于谦口吟诗联,要者有三首。第一首《一年两度伐枝柯》,于谦同里人郎瑛生齿稍晚,已在《七修类稿》中审慎存疑。第二首于谦临刑的《辞世》诗口气不对,不符史实,且不见于各种于谦诗文集。第三首《石灰吟》见于第五回,记述于谦在中举前一年山中读书所作。此诗非少年心态,在明代五种于谦集正文、与于谦同时或稍后人的文集和于谦历官各地的方志中均不见记载。
  据上,《石灰吟》讹传为于谦诗,实为明代万历年间钱塘文人孙高亮所作。
  (原文约20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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