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那逝去的生活——评《古诗文名物新证》
王筱云的书序已写得很精彩。近年来,撰写古代物质文化史成为历史研究的一种新趋势,海内外皆然。扬之水的这两册当也名至实归。作者将实物(传世文物和考古新材料)、历史文献、文学艺术等多种实证形式融合在自己的名物研究中,试图通过各种材料的整合阐释,打通文献与实物,再现古代的日常生活和历史的细节,重构被宏大叙事遮蔽的社会日常生活史。
葛兆光在《中国思想史导论》中指出了物质文化史研究发韧的起因:考古发现的大量实物和文献,促进了对于古代中国一般知识及物质生活世界和精神生活世界的认识,也改变了研究的注意焦点。或许历史研究本身也存在着一个不断否定、颠覆、科学的过程,伴随着史料的丰富,研究者已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对于以帝王为核心的历史的叙述,不再满足于对一两个个案的建构,而是将触角伸展到历史的局部,试图重建更具生命力的历史场景,“激活古人典雅精致的日常生活场景的历史记忆”。
如书中对于两宋香炉、香料的娓娓描述,使读者亦有怡然熏沐其中之体味;而短短的一篇《油缸》,使你能够想象古代仕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娇媚;《宋人居室的冬和夏》里,你能够从更细微处体会文人对环境的刻意,如插花与枕屏的搭配,“岩桂花开风露天,一枝折向枕屏边。清香重透诗人骨,半榻眠秋梦亦仙。”(黄庚《枕边瓶挂》)“便须著个胆瓶儿,夜深在、枕屏根畔”(赵孟坚《鹊桥仙·岩桂和韵》)。诗情的含蓄,词境的直白,二者何其相似。
《读书》2004年第10期中唐际根《被感知的历史与被阅读的历史》也探讨了扬之水所尝试的这种研究方法,他说:“‘两种知识,各自表述’指考古学和历史学各自依据实物资料和文献资料,使用分离的概念做出解释,独立地获取历史知识和历史描述。所谓‘相机整合’,指特定条件下将考古学概念翻译成历史学语言,使两种历史知识融为一体。通常情况下,能够成功融为一体的解释,应该最接近于历史的真相。”的确,在扬之水这里,被阅读的历史与被感知的历史不再隔膜,她将历史学知识和考古学知识较好地加以“相机整合”,还原了生动的历史场景。正如作者在后序中所说:“新的名物研究,其基础依然是训诂和考据,不过它却可能、也必须站在历史、文学、考古等学科的结合部来审视文物,当然这里需要的不是捏合,而是打通,即在文献与实物的碰合处发现物里物外的故事,进而用文物所呈现出的历史真实,构筑起作为事物的细节,以丰满历史进程中一个小小的局部……”